“的确,属下从军到现在,没有三十年也有二十多年了,白天的这种大场面也确实见了不少。但这个士卒却有说不同,至少对属下来说,他是不同的。”赵云低声道,语气中充满了惆怅。
“属下在河北的时候,是骑兵。骑兵杀人一向是最讲求效率的,通常一个冲锋,长.枪过处无人生还。因为我们必须这样做,一旦战马被围,我们失去了速度,死的就是我们了。所以,我一向对生死二字看得很淡,对自己的生死如此,对别人的生死亦是如此。”
“但是,今天早上,你虽然是骑了青络,但是你身后周围都是步卒。然后呢?究竟这个士卒发生了什么事?”寇严听着听着竟听入神了。
“这个士卒的意识和意志都特别好,一直都是他自觉地充当着我的马前卒。在前面冲杀。级别其他人因为杀红了眼或其他原因冲散了,但他一直都在他的位置上。后来,因为我一个人杀得兴起。竟忘了还有他,兜转马头的时候竟无意识地将他落在了较远的地方。眼看着他被围杀,我却为了要追杀另一个目标而忽略了他,等我下一刻回神的时候,他已经被断去了一只胳膊和一条腿,另外一只胳膊也晃荡了下来。明明是我的疏忽,当我把他救起的时候。他还谢我。他还活着……”
从赵云的讲述中,寇严仿佛又回到了白天的那个战场,这一次。她不是居高临下,而是就在混乱厮杀的人群里,她仿佛亲眼看见赵云口中的那个士卒落难,看着无数刀光将他淹没。
这种感觉让她不寒而栗:“赵司马。你觉得错在你,你觉得内疚了?”寇严问道。
“也许吧!”赵云不置可否。
“一个人为你而死。就让你这个赵司马,未来的赵将军失了方寸,离了本位。我相信,今晚你是有值守任务的。师兄绝对不会放着你这个经验丰富的前骑兵在营里睡大觉的。而你。却慌张地出现在了这里,你觉得呢?”
“属下知错了。”赵云低头认错。
“我不是要指责你,我的话还没说完呢!你知道我方今天一共死伤了多少士卒吗?看你如此失态。反倒显得我这一小点儿的反常是正常了。赵司马,就像你说得那样。你杀过太多的人,早已对生死看淡,本不应该会为了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士卒自责,但它却真实发生了。
其实你也知道,作为一个普通人,就像你我这样的,惜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,惜自己的命正常,惜别人的命也正常,何必要因此困扰,觉得自己反常了呢?”寇严表面上是说给赵云听,实际却是在说给自己听。
老师都说我和别人相比,最大的优点就是惜命,那我为什么还会有这种迷茫的状态呢?我为什么还在犹豫还在迟疑呢?刚才从内心深处涌起来的无力感又是什么?难道我不该把我惜命的优点表现得更明显点儿,更实用一点儿呢?
“大人,属下这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。”赵云对寇严一抱拳。
寇严终于笑了出来:“你知道么?我现在非常期待看见将来的那个你,作为骑兵统领的时候,威风八面的那个你。想当年你在河北也曾风光过的吧?”
“大人不要道听途说了,哪里来的什么风光,疯狂倒是有的。袁氏酷爱骑兵,加上北方好马多,自然优秀的骑手也多。属下那个时候,在那个环境里,算是资质平庸的人了。”赵云谦逊道。
“你这话说得可不由衷。”寇严洒脱地笑笑:“你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徒弟,老师要查你的资料,片刻功夫就可以写好几卷竹书,如果你真的资质平庸,他又怎么可能会让黄老将军亲自入城,接你来我的大营,你如果真的资质平庸又怎么可能识得青络这么好的姑娘,你可别告诉我它是你在集市上随便捡来,或者是路边随便牵来的啊!
你啊!就别再妄自菲薄了!以前,你在新野,要资源没资源,要地位没地位,要什么没什么。自然是处处受气处处委屈。可你在我这儿大不一样,你是我未来建立一致精锐骑兵部队的希望。我会让长沙的资源向你的方向倾斜,改变长沙无骑兵的尴尬。”
赵云离开后,寇严的心情完全平复了下来。原先的那些恐惧和后悔全都消散殆尽了。取而代之的,是对曹仁和对面城里的副将牛金更深的恨意,你们给我等着,等更多的投石车,霹雳车从长沙运抵这里之后,我一定要让你看看我到底有多厉害!
再次找回自信的寇严由此觉得愈发赵云这个人真的不错,性格上既有勇往直前的勇猛,又有和蒋师兄类似的细腻和沉稳,是个能力强性格又好的人,寇严对他愈发的上心了,打算拿下襄阳之后,就开始为筹备骑兵做调研准备。总不能让一名优秀的骑兵将领每天都和一群步兵出去打仗吧?